“不休息''的月经

　　那天我到诊室不久，穿上白大褂刚要坐下，门就被推开了，首先露出了一个女孩的头，扎着一个马尾辫，笑着跟我打招呼。跟着我出诊的学生招呼她进来，她笑着点头，顺便轻轻地关上了门。近距离地看她，我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这很显然，这女孩有贫血的症状，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需进一步诊断。

　　她是我十几年前的患者了，也就是1998年7月份初次来找我看病。读者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能记得这么清楚，这是因为我有记录案例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也是积累了很多典型的病例，也有不是那么典型的病例，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情感的案例描述，但这里面的人真真切切是我亲手治疗过的。我也希望这些诊病治病的案例能帮助到我的学生。

　　女孩姓马，那时20岁，年纪不算大，但是已经结婚了。来找我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经来了一个多月的月经，这一个多月里没有间断过。面对没有停歇的月经，她自己也是很担心，深怕有什么严重的毛病。

　　闭经，说明女性来不了月经，与闭经相反的是女孩的这种情况，我们称之为崩漏，这也是月经不调的一种情况。

　　何为崩漏？西医上的解释是指妇女非周期性子宫出血，其实崩和漏是两种不一样的情况。打比方说开水龙头，我们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此时水流如注,这就是“崩”，把水龙头开到最小，但又不完全关掉水就会稀稀拉拉地往下滴落，这就是“漏”。所以中医经常说，大量出血者为“崩”，发病也会比较急骤；淋漓不绝者为“漏”，病势一般比较缓慢，出血量也会比较少。崩和漏出血的情况虽然不同，但是在发病过程中两者会互相转化，也就是崩血量逐渐减少，转化为漏，而漏的发展又很可能转为崩，因此在临床上经常用崩漏并称。

　　从理论上来讲，从女性产生月经开始到绝经的这段时间内，都有可能发生崩漏，但更常见于青春期和更年期两个时间段。具体表现为月经周期紊乱，经血的量出现较大的变化。通过问诊，我了解到马女士将近5年的时间月经周期紊乱，带经期长。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于是就去做了检查，在1996年，也就是找我看病的前两年，西医诊断为子宫内膜增生过长。子宫内膜增生症临床的表现是功能性子宫出血，出现的主要症状是月经不规律，经期延长以及月经量过多。崩漏包括了西医所说的功能性子宫出血。 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做了人工周期，更具体地说，是人工月经周期，在卵巢功能不足的情况下，人为地干预卵巢生理活动，补充外源性雌激素和孕激素，促使卵巢功能恢复和自然行经。目前常用口服或是注射激素类药物来改变原来的月经周期。她做了4次人工周期，用药时月经正常，停药则反复。

　　另外，采用人工月经周期的患者也应该要注意几点。第一，一定要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切不可自己擅自口服或者注射激素；第二，对月经初潮不久的少女不宜采用；第三，用人工月经周期一般一年不应该超过3次。

　　马女士虽然做了人工月经周期，可是没有效果，月经不正常的现象依然持续着。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样子，阴道一直有出血的症状，伴有隐隐的腹痛，人也没有多少精神，活动多了总觉得自己气短乏力。

　　面对崩漏的患者，要多运用望诊和切诊。临证首先观察患者的面色和精神，来判断该患者的失血程度$再来要非常重视患者的脉象，如果出血的患者脉象细而无力，预示着该患者的出血很快就会停止；如果患者的脉象细滑或者弦滑，那就预示着该患者的出血还在继续。

　　我在辨证的时候主要依据患者出血时是否伴有小腹的疼痛，脉象是否滑数以辨虚实。若是脉象弦滑数有力辨证为血热、脉象细弱无力为气虚。我看马女士的舌质黯淡、苔薄，脉弦滑无力，活动多后感到气短乏力，说明出血日久，已见气虚。如果出血时伴少腹隐痛，说明胞宫瘀血尚存，所以应该以益气化瘀止血的方法治疗。

　　对于长期无排卵型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或长期使用雌激素治疗的患者，其子宫内膜常常发展为增生过长或者腺瘤样增生。实验证实，中药活血化瘀可以改变子宫内膜形态。所以无论出血与否，都应该选用活血化瘀之品，比如说生化汤、失笑散、桃红四物汤等。治疗一段时间后，再调整周期促进排卵。

　　可千万不要小看崩漏，它有着不小的危害，最明显的会造成女性贫血的情况，而且长期子宫出血，还给了病毒可趁之机，造成感染，继而又引发一系列的妇科疾病。崩漏是由于不排卵或者黄体功能不足，可能会导致女性不孕。如果继续放着不管，还很有可能导致癌变。患者因为长期不规则子宫出血，会通过服用药物来治疗，同时必须要注意子宫内膜的变化，可能会促成癌变，因此一定要多加注意。

　　对于崩漏的患者，止血仅仅是治疗的第一步，血止住之后应该进一步调周期，建立卵巢功能，然后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或补肾调肝，或补肾健脾以治其本，使其恢复正常的月经周期才是治疗的最终目的。

　　我给她开的处方有：党参、当归、三七粉、山茱萸、龟甲、川断续、益母草。水煎服，每天1剂。

　　对于出血造成的气血不足，我喜欢用党参，既补气又补血，一般性味平和，补了之后一般不上火。用少量的当归，可以使其引血归经。用三七粉化瘀止血。三七粉善于治疗各种出血，被称为“止血神药”。它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既能止血，也能活血。

　　本来止血和活血是两个对立的作用，可是三七却能同时具备这两种功效，止血而不留瘀，避免瘀血留在体内。益母草也是我常用的一种药，因为益母草具有促进子宫收缩的作用，以达到止血的目的，所以我经常用来治疗妇产科的各种出血病证。

　　马女士复诊时说，她吃完药2天之后阴道就不出血了，但是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有轻度的腰酸，白带稍多。但是因为她出血干净了，此时应该改为补肾调肝，调整卵巢功能，恢复排卵，我用紫河车、山茱萸、女贞子、川断续来补益肝肾，巩固调经之本。再加上柴胡、当归、白芍来疏肝养血。加制香附来疏肝理气。这样才能肾虚得补，肝郁得调。

　　大概治疗了3个月，患者排卵恢复，月经也恢复了正常。

　　对于子宫不正常出血的我也经常选用一个古方——胶艾汤，出自《金匮要略 • 妇人篇》：“妇人有漏下者；有半产后因续下血都不绝者；有妊娠下血者，假令妊娠腹中痛，为胞阻，胶艾汤主之。”此方为止血方剂，由四物汤加阿胶、艾叶组成。其中四物汤是由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四味药组成,是中医补血、养血的经典药方。

　　四物汤养血活血调经，艾叶温经止血，阿胶并阴止血，甘草调和诸药，与白芍相配可缓急止痛，用生甘草尚有清热解毒作用。因为胶艾汤有养血活血、又有温经止痛止血的作用，可作用于妇人月经淋漓不止或妊娠、产后阴道少量出血，血块灰暗，并伴有下腹冷痛、腰酸、脉细，属寒瘀下血者。

　　学中医的人必须熟读经典医著，我自己也一直坚持这个习惯，有时间就重读这些医学著作。这些经典著作里有很多可以参考的方子，当然照搬是不行的，而是要在充分了解疾病的基础上运用古方，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中医才会越走越长远。